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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修复规范化初探

时间:2021-01-21 13:10:05来源:《档案与建设》

——基于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特藏档案抢救保护项目实践

来源:《档案与建设》2018年第4期
作者:王稹 李光发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是集中保管中华民国时期(1912—1949)各个中央政权机关及其直属机构档案的中央级档案馆,馆藏民国档案卷帙浩繁,共收藏有1354个全宗(保管单位),231万余卷,2.2亿页,并藏有图书资料20余万册[1]。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就着手建立特藏档案库,集中保管有特色的珍贵历史档案,达到集馆藏精华,展馆藏珍品的目的。如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特藏档案库集中典藏约60个保管单位1万余卷(件)珍贵档案,藏品既有孙中山、蒋介石、张静江、冯玉祥、汪精卫等47位民国人物个人全宗,也有于右任、张大千、林风眠等书画大师的字画,又有商标、邮票、钞票、照片、印信、唱片、证章以及其他珍贵档案[2]。这些档案属于国家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它们不论在史学研究、工作参考还是在文物考证、艺术鉴赏等方面都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民国书画由于材质脆弱,在长期的保存、展出等过程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病害,主要表现为霉变、折痕、糟朽、残缺、污染、水渍、酸化等,急需进行保护修复处理。2016年,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启动了“特藏档案抢救保护项目”,对43幅民国书画进行保护修复,邀请相关专家论证,并制订了慎重周详的管理和修复方案,由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承担具体的修复工作。针对民国书画等特藏档案的修复工作,由于采用传统修裱技艺,作为档案行业来说,缺乏相关行业标准,这就导致无法对修复技术和效果进行科学有效的考评。因此,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技术处参照纸质文物保护和档案修复相关行业标准,积极开展民国书画修复规范化、科学化实践,推进特藏档案修复标准体系、管理机制的建设和完善,为更多特藏档案的保护修复及管理工作提供参考依据。
 
  一、民国书画特藏档案抢救保护项目前期准备工作
 
  在项目实施过程中,为了做到有章可循,避免出现失误,造成“保护性破坏”,我们找出了与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修复相关的10项标准(见表1)[3][4]。这些行业标准,为我们开展民国书画保存状态调查、制作项目招标文件、制订民国书画出入库及修复现场管理规定、确定修复方案、记录修复档案等多个方面,提供了科学规范的思路、方法和流程。
 
表1 与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修复相关的标准
与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修复相关的标准
 
特藏档案修复方案专家论证会
特藏档案修复方案专家论证会
 
  1.民国书画保存状态的调查与评估
 
  根据《馆藏纸质文物病害分类与图示》中书画病害的分类,馆藏民国书画病害主要分为折痕、断裂、脱落、糟朽、霉变、污渍、水渍七种。《馆藏文物登录规范》将字画保存状态分为三种:状态稳定,不需修复;部分损腐,需要修复;腐蚀损坏严重,急需修复。参照这些标准的要求,我们对馆藏民国书画进行了病害调查和整体评估,选取38幅病害程度达到严重程度和5幅未装裱的民国书画作为修复项目标的。其中,按照作品类型可分为:书法作品35件、绘画作品8件;按照画芯材质可分为:纸本38件、绢本5件。
 
  2.民国书画pH值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民国书画创作和修裱的主要用纸是以纸寿千年著称的宣纸。新宣纸pH值一般偏碱性,有利于字画的长期保存,但是在浆糊制作、固色和全色修复处理中又有使用胶矾水这一传统,而明矾水解后的酸性使得字画耐久性大打折扣,外来酸性物质的不断积累也加剧了画芯纸张的酸化。一般来说,纸张的pH值小于7为酸性,6~6.9时为低度酸化,5~5.9时为中度酸化,当小于5时则为重度酸化[5]。在本次调查中,我们使用德制WTW3310pH酸度计对43幅民国书画进行无损表面检测。经统计,重度酸化8幅、中度酸化27幅、低度酸化8幅,其中一幅因纸张酸化严重导致整个字画严重糟朽成碎片。为分析酸化原因,我们收集了一些字画掉落的残渣,使用SEM-EDX扫描电镜及能谱仪,对字画纸张酸化成因进行分析,结果显示纸张含有大量S、K、Al、Si等元素,说明在初始字画修裱时,采用明矾等酸性物质施胶,明矾水解为硫酸,导致纸张含酸量经长时间积累过高。
 
  3.民国书画修复原则
 
  对于每件民国书画来说,如何修复是技术性问题,而用什么样的理念去指导修复,修复到何种程度则是原则性问题。综合文物保护和档案行业相关修复原则,我们确立了最小干预、修旧如旧、可辨识性、再现档案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相结合、可再处理和安全耐久性六项修复原则,即在处理时应该符合文物保护中“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且能够满足陈列展览的要求[6]。
 
  4.民国书画出入库管理规定
 
  参照《馆藏文物出入库规范》《馆藏文物展览点交规范》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档案库房管理工作规范》中出入库相关规定,针对报批手续、点交程序、点交记录、从库房到修复场所之间运送程序等方面细化出入库管理。报批手续包括全宗号、案卷号、数量、提取原因、领卷人、提取部门负责人、保管部门负责人、提取部门分管领导、保管部门分管领导及馆长签字,一式三份。点交程序要求领卷人出具报批手续,领卷人和保管员各2人在特藏库房清点室监控下进行点交。点交记录包含全宗号、案卷号、数量、领卷人和保管员各2人清点签名、特藏档案出入库现状、调卷还卷时间、相关负责人签名。从库房到修复场所之间运送过程需保管员和领卷人一起护送特藏档案至修复场所。
 
  5.民国书画抢救保护项目招标要求
 
  投标方必须具有可移动文物修复资质相关证书,并提供投标前5年10万元以上字画修复项目业绩相关证明材料。按照我们确定的六项修复原则,修复技术方法和材料必须安全有效、科学规范,不得对特藏档案实体造成损害。修复方案必须经专家论证、馆领导审批确认后才能实施。主要修复保护内容包括:对发生断裂、折条病害的字画,采用科学合理的材料与工艺对字画的暗折条和明折条进行修复保护及病害治理,修复后不得出现新的折条;对污染、霉变病害的字画,用颜料、墨迹预加固和去污等技术对其进行修复保护和病害治理,修复后字画保持原貌,不得损伤;对酸化的字画在修复过程中进行脱酸,脱酸后字画纸张pH值保持7.5—8.5;对修复好的字画提供环保型防火、防虫、防霉、防酸耐久收藏盒,将修复好的字画交于采购人。
 
  二、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修复实践
 
  1.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修复方案主要内容
 
  参照《馆藏纸质文物保护修复方案编写规范》《中国书画文物修复导则》编写要求[7],一份规范完整的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修复方案主要应该包括封面与档案基本信息、保存现状的调查与评估、保护修复工作目标、技术路线及操作步骤、风险评估、保存使用建议、安全措施、经费预算与管理等八部分。(1)封面与档案基本信息。主要记录项目名称、方案编制信息表、档案基本信息。(2)保存现状的调查与评估。包括档案信息采集、装裱工艺调查、病害调查及评估、分析检测。(3)保护修复工作目标。主要包括拟保护修复特藏档案数量和技术指标。(4)技术路线及操作步骤。通过评估不同材料和技术的处理效果,筛选出符合要求的修复材料和技术,并以此确定相应的技术路线和修复操作步骤,有序开展相应修复工作。(5)风险评估。主要针对病害严重档案,确保不对档案实体造成“保护性破坏”。(6)保存使用建议。包含保存环境和存放装具两方面建议。(7)安全措施。主要包含环境安全和档案实体安全措施。(8)经费预算与管理。参照“国家重点文物保护专项补助经费申报书(藏品与保管品技术保护部分)”中预算构成条目编制。
 
  2.修复方案专家论证会
 
  为了保证不同类型书画作品修复方案的科学规范和特藏档案实体安全,我们邀请了南京博物院、故宫博物院、陕西历史博物馆、中央档案馆、南京大学等多家单位的专家学者参加了修复方案专家论证会。通过对43幅民国书画特藏档案原件的实地观察和修复方案的具体讨论,专家组研究通过了修复方案,并提出了“依据国家文物修复保护行业标准,细化修复保护方案文本,记录每件藏品病害图,坚持最小干预原则,谨慎使用化学材料”等几条建议。
 
  3.保护修复技术路线
 
  项目实施方根据馆藏民国书画保护修复原则和国内外常见书画修复方法,结合以往完成的书画保护修复经验和教训,尽量保留民国时期原裱件,使用的黏合剂、固色剂、清洗剂要具有安全性和可逆性,同时保留原裱形制。技术路线设计如图1、图2所示。
 
图1.jpg
图1 画芯保存相对较好的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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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中度、重度濒危字画
 
  4.保护修复材料选择
 
  保护修复材料主要包括修复用纸(托纸、命纸、补纸、折条用纸)、修复用绢、镶料、糨糊、固色剂、清洗剂、颜料七个部分。
 
表2 保护修复材料
表2
 
  5.修复实施
 
  保护修复民国书画特藏档案是建立在传统书画修复理念之上的一次实践,目的是有效地延长民国书画档案实体寿命,同时又能够满足陈列展览的要求。在修复干预的过程中,不仅在材料的使用方面强调可逆性原则,在操作上强调最小干预原则和可辨识原则,同时尽最大可能地保存民国书画的所有构成元素。修复的主要步骤有:(1)墨色固色试验。将宣纸用蒸馏水浸湿,在墨色处按压粘附,如果墨色被粘附在纸上,即证明墨色在修复过程中可能会脱落或扩散,需在修复之前进行预加固处理。对于墨色出现轻微脱落扩散的,使用浓度1%—2%黄明胶水,温度50℃左右,涂抹加固;对于糟朽纸张或墨色出现较严重脱落扩散的,使用陕西翰青自产预加固剂加固处理[8]。(2)去除油渍、水渍、霉斑。针对局部存在的各类污渍,使用蒸馏水进行烫洗、喷淋、浸泡。如遇较为顽固的污渍则使用陕西翰青自产清洗剂进行清洗,尽量避免在有颜料的地方使用,用后使用蒸馏水反复清洗3遍[9]。(3)清洗脱酸。主要采用整体清洗的方法,使用喷壶将蒸馏水均匀地喷洒在画芯上,清洗画面。再用毛巾轻轻吸取污水,直至污水变清即可[10]。(4)揭裱。一般是揭去画芯的背纸和命纸。从空白处开始逐层揭取,切忌损伤画芯。(5)小托,即上命纸。选用和画芯材质相近的生宣作为托纸,染成与画芯相近略浅的颜色,采用直托法或覆托法上命纸。(6)补洞。选用和画芯材质相近的生宣作为补纸,用毛笔蘸取糨糊上糨,将补纸按实后,用刀刮去多余的部分,留1mm左右的搭口。(7)全色。在命纸背部画芯破洞处上胶矾水,配制稍浅于原画颜色的颜料,对破损处进行全色。(8)嵌折,即贴折条。将画芯正面向下置于玻璃案上,案下放一盏日光灯,将宣纸裁切成0.2—0.3cm的长条,用毛笔在其表面刷糨糊,宜薄不宜厚,将画芯背面的折痕断折处,采用骑缝加贴法逐一贴上折条。(9)大托,即覆背。采用安徽紫光生宣托成2层背纸,然后斜角对折成菱形,分散纸张受力。(10)装裱。包括裱件打蜡砑光、剔除废边、装天地杆、穿绳、贴封头、系扎带。
 
修复场景——嵌折
修复场景——嵌折
 
  6.修复档案记录
 
  修复档案就像书画的病历一样,不仅是对修复过程的全面如实反映,也是为专家验收指导和未来可能进行的二次处理提供参考依据。参照《馆藏纸质文物保护修复档案记录规范》编写要求,我们将项目执行过程中产生的调卷单、修复方案、报批手续进行收集归档。修复过程采用摄像机全程摄像记录,对书画病害、修复前后、修复操作的主要步骤进行拍照留存,尽量保证全面详细地记录保护修复的操作过程和工艺条件。
 
  7.专家验收
 
  除采用现代设备对民国书画的酸度、色度等进行检测评估修复质量外,我们邀请了南京博物院、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陕西省文物保护研究院、中国人民大学、南京大学等多家单位的专家学者参加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专家评审验收会。通过对修复档案记录和修复前后民国书画对比,专家一致认为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的“特藏档案抢救保护项目”沿用传统修复工艺,应用现代科技手段,针对不同民国书画的病害情况,对症下药,经修复后的濒危档案恢复了历史原貌,保护修复效果良好,达到预期目标。
 
评审验收会——专家现场考察
评审验收会——专家现场考察
 
  8.环保型“四防”档案装具收藏书画
 
  43幅民国书画特藏档案保护修复结束后,使用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研制的环保型“四防”档案装具收藏,该档案盒具有防火、防霉、防虫、防酸的作用,同时能提高书画的耐久性能,并在书画上覆盖一层碳素隔卷纸。
 
  三、结论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开展的“特藏档案抢救保护项目”,是档案系统对民国书画等特藏档案科学规范修复的一次积极尝试,是使珍贵档案得以长久保存、更好发挥社会功能的有效途径,也是建立完善特藏档案修复管理机制的创新探索。通过43幅民国书画的保护修复,我们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规范化、标准化的尝试:(1)库藏民国书画保存状态调查划分,病害的科学规范分析,“保留原裱、还旧处理、重新装裱”方法选择。(2)将最小干预、修旧如旧、可辨识性、再现档案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相结合、可再处理和安全耐久性六大修复理念贯穿于修复环节的始终,将书画原件信息最大化保留。(3)对于现代科技手段的应用,增加了无损检测分析,如pH酸度计对于民国书画的酸化分析,可以得出画芯酸化情况,对不同pH值民国书画提供脱酸保护。高光谱测试分析中,通过绘画颜料等信息的收集,可以为配置相似颜色提供参考数据。这些数据的价值在于,我们可以在修复保护中进行更深层次的、有针对性的研究,这种研究是延伸扩展和有关联性的。(4)特藏档案出入库管理更加细化规范。(5)从八个方面规范保护修复方案的编制,使得方案更加符合项目管理规定。(6)对于单件书画作品修复方案的选择和修复完成后的质量评估,邀请行业内的专家进行全面论证,存疑的一律搁置处理,保证了档案实体安全和修复后的质量要求。
 
民国书画修复前后对比.jpg
民国书画修复前后对比
 
  中国书画装裱技艺流传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这次民国书画特藏档案的保护修复,操作技艺上采用的也是传统工艺,操作步骤中更多依靠修复人员的经验操作和主观评价,而规范化的要求,则需要对修复过程和技术进行分解描述,因此,需要继续加强特藏档案修复规范化标准体系的研究,加快缺失标准的建设,完善现有标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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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张美芳,陈敏.我国古籍、档案修复技术标准体系建设研究[J].图书馆论坛,2014(12):11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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